［05］
“天……清扫任务还要继续吗……”
“你累了。”天弘摇摇头，“下次吧。”
“行吧……”
“还有，思考，局长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觉得，这个家伙出现在这里，他的目的是什么？”天弘说着，低头扫视一圈地上的尸体，“只是和你打个招呼？”
顾长逸没有说话，只是继续埋着头，缓缓地喘息。
……
“他的目标……是我。”
良久良久，他终于说道。
“他们知道我不是培养起来的，作为C39的局长，我还没有相匹配的实力……如果C39局长历代都是比肩镇局官的战斗力的话，能把我扼杀在摇篮里……就是排除了一个大威胁。”
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响起，他缓缓地直起身。
“要拿什么东西的话，他早就走了，明显他是在这里埋伏我们，要杀你的话不可能只留那么一个家伙……所以目标是我。可能是书页，也可能是直接要我的命。要书页的话他应该一开始就会提出要求，所以……他很有可能是想直接杀了我。”
“你在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思考。”
“呃？”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。
“那个家伙……应该是来打招呼的。”
“喔……”
……
顾长逸决定停止思考。
“好歹还有我在场，不是吗。要杀一个局长，不可能就这点排面。他极有可能是来查探我们的情况的。”
“喔……”
“其次……保留一个活的局长，对他们来说是有一些好处的。”
“呃？”
“没什么……不过，你的推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。所以，即使他不太可能是专门来针对你的，你的处境也不太安全，他们还有可能会把杀掉你作为次要目标。”
“啊……”顾长逸有点苦恼地排排额头，“所以说我最好尽可能待在人多的地方吗……”
“入殓师可不像我们，这帮疯子行事是不管人群密度的。”
“见鬼！那我岂不是反而不能待在人多的地方！会波及其他人吧！”
“如果他们真有计划要针对你的话，以你为中心十千米内范围内都不安全。”
“喔……”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。
“这些担心都是无意义的。该吃吃该喝喝，想去哪去哪。”
“见鬼……因为实在没办法所以开摆了是吧”
“这样理解也不错。”天弘笑道。
“行吧……”
男孩的呼吸逐渐均匀了下来，他抬手，锁链加速收回，随着一声清脆的微响，镖刃收回到了戒指中。
“那就是你的灵薄刃吗？”
“嗯。”
天弘皱起眉头。
“怎么了？”顾长逸看见天弘的表情，疑问道。
“有点奇怪……”天弘下意识抱起胸，“局长你的灵能力是……”
“沟通。我可以和小动物与灵薄件自由对话，还有……读懂人脸上的表情？喔……”他低头，看了看手上精致的扳指，“这么说来，我对自己的灵能力认知还是有点模糊啊。”
“局长……你有听说过那个说法吗？”
“嗯？”
“灵薄刃……通常都是局长灵能力的延伸，会加强局长的灵能力。”
“诶？有这一说吗？”
天弘想了想，随后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，他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呃……可能你是特例吧。或者……你的能力还没完全显现，甚至有可能你的灵薄刃还没成长到那个程度。”
“喔……”
“差不多了吧。联系后续部清理现场，我们准备回去了。”
“好的……”
“咳。”
顾长逸刚刚抬起的脚步停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天弘也驻足，问道。
“可能是因为我的灵能力吧……虽然可能没有你敏锐，但我能听到的东西应该比你要多。”
“咳……咳……咳……”
“你听到了什么？”
顾长逸缓缓扭头，看向远处那个挂着焦黑烂肉的盒子。
“咳嗽声。”
……
雨一点点小了下来，变成了纷纷扬扬的细雨。
可天弘还是什么没听到。
“它现在……好像……在笑。”
“小孩子那种笑？”
“嗯。”顾长逸点点头。
“竟然那一下没能弄死它吗……必须得清理啊……不能给后续部带来伤亡……”天弘说着，再度掏刀。
“等等，前辈，可能……我们杀不死那个东西。”
“哦？”
“我听安易玲说过……肉袋具有很强的再生能力，几乎是不死不灭。如果这个特性传给了它的孩子的话……”
“那确实很棘手……”
“只能把它封印了吧。”顾长逸说着，又甩出了锁链，“被我灵薄刃捆住的灵薄件，可以被我直接封印到分局。”
“倒是很方便……”
“不过，感觉这孩子……笑得好瘆人啊。”
“我无法评价。”
天弘摇摇头。突然，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。
他猛地低头，顾长逸的影子被强光灯拍在地上，他隐隐约约地看见，男孩手臂影子的线条上，出现了一小块不自然的蠕动。
……
“局长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别动。”
右眼血红色的光亮起，男人抬手，突然把手枪对准了男孩。
“诶诶诶！”
“别动。”
“喔！”
血色的眼晃动着，手枪瞄准的精度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——
“乓！”
顾长逸只觉得肩膀边有什么东西飞速地擦过，直接撕烂了他的衣服，并且还打飞了什么东西。他低头，在地上，他看见了几条血红色的蚯蚓。
“诶？”
顾长逸眨巴眨巴眼，就在此时，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痒。
“快闭上嘴巴！”
“什么——唔——”
一大片蚯蚓一样的细小肉须扎进了顾长逸的嘴巴，他惊恐地伸手，但却完全抓不住那些肉须，那些东西又湿又滑，捏在手上一点感觉都没有，顷刻间，那一团肉须一样的东西就滑进了他的嘴巴。
窒息。
恶心感。
“咳咳咳——呕——”
天弘的眼睛都瞪得浑圆，水花扬起，他飞奔了起来。
顾长逸惊恐无措地甩动着身体，那团东西想顺着他的喉咙一路往下，他徒劳地掐着脖子，想要咳出来，可那团东西还在往下滑去。
眼前发黑，顾长逸脚一软，跪在了地上。
“嘿嘿嘿嘿嘿嘿……”
他听见了……
他听见了那个畸婴的阴森笑声。
寒光闪过，血红的右眼不断晃动，他反复寻找着角度，需要一刀扎进顾长逸的喉咙里，但又不会立即致死。
只要不是即死……自己就有办法救活。
冷汗难得地出现了他的额头上，右眼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小，男人双手摁住折刀，调整角度、蓄力——
“喂。”
顾长逸突然开口，发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。
天弘下意识止住了即将触及到顾长逸喉口的光。
“你……”男人皱起眉，可右眼马上又不受控制地瞪大，似乎是非常兴奋地，红色的眼不断晃动着，闪烁着危险的红光。
他看见顾长逸跪在地上，双手掐着脖子，低垂的头被雨衣的阴影遮挡，天弘看不清脸。
“滚出去。”
那道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，却完全不像顾长逸的语调。
“噗”
那团红色海藻团一样的东西被吐了出来，随后那个怪物尖啸着，跑远了。
“什么……情况……”顾长逸抬头，大口大口喘着气，有点虚弱地疑问道。
天弘默默收回了刀。
刚才沙哑的声音……就好像和男孩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“唔……呕——”
他又吐出了一团头发，那团头发很快就化作长长的一缕，像蛇一样在雨湿的地面游动，向着那个怪物的方向，一下子就爬远了。
“又是头发……什么情况……是那个怪物的能力吗……”
“恐怕是的了。”天弘说着，右眼的光一点点淡了下来。
“为什么突然……跑了？”
“可能是在害怕我体内的魔神吧。这是最好的情况了。”天弘说道，随后伸手拂过右眼，最后一点红色的光在男人的指缝间消失。
“怪不得……”
“怪不得什么？”
“那个小怪物逃走的时候，一直在说……我错了……不要过来……之类的话。”
“这样吗……”
顾长逸逐渐平复起了呼吸，他缓缓起身，低头，看向一边躺着的男人，他脖子处的肉瘤不见了，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创口。
“我大概明白……他们是怎么死的了。”
“调查官应该已经被那个畸婴吃掉了。剩下的都在丧失战斗力后，被那个家伙用小怪物寄生了。如果没猜错的话，小怪物拧断了他们的脖子，自己控制住脊椎，并钻了出来，取代了他们的脑袋”天弘直截了当地说道。
“天……”顾长逸皱紧眉头，他所在的这片地面已经被血水染红，越来越浓郁的铁锈味开始令人作呕了起来。
天弘想了想，扭头看向那边的盒子，“那边那个家伙，你有听见他还有什么动静吗？”
顾长逸扭头，看向那个方向，眨巴眨巴眼睛。
“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了”
“是吗……”天弘沉默着看向那个方向，随后，突然轻笑道，“这些小怪物恐怕也是它的附属物吧。估计是被吓到了，不敢再作妖了”
“还能这样吗……”
“快动手吧，局长，我现在联系后续部，等他们来了，我们就回去吧。”天弘说着，掏出来手机，随后不太舒服地提了提雨衣，“浑身湿漉漉的，太恶心了。”
“嗯。”
顾长逸甩动起锁链，白色的镖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。
“这个晚上终于要结束了啊……”他喃喃道，远处逐渐亮起的金色车灯混过刺眼的白光，为这个闹腾的夜晚画上句号。
•
幽暗的街道一点点向后推去，轿车缓缓驶向充满光亮的地方。
“局长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安小姐最后关于他的父亲安剑刚的说法，我也是听到了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也许，她们想要你压力小一点，但……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，C39有一个传统，那就是历代局长都不出孬种。我们一直有一个说法，C39的镇局官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镇局官，因为他的光芒会被局长所掩盖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“我的目的，不是泼你冷水，而是不希望你松懈下来。虽然现在你从各种意义上都并不算强大，但我还是愿意相信，你总有一天会追赶上我，成为一个合格的C39局长”
橘色的暖光重新照在脸上，柏油路上有零零散散几辆车驶过，发出潮湿的声响。
顾长逸看着窗外，低垂下眼帘，良久，良久，他才开口道：
“我真的……可以承担这种厚望吗……”
光影在男人的脸上变换，为他镀上刚硬的线条。沉默中，顾长逸听见男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“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了，局长。”
“我……”
顾长逸抬头看向后视镜，他还想说什么，对上男人锋利的眼，他却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。
“灵仨玖认可了你，那么，你就一定行。”
……
“是吗。”顾长逸喃喃道。
……
轿车缓缓停在校门口。随着顾长逸一步步踏上四楼，疲惫感一点点加重。如他所想，寝室灯火通明，三个活宝还在不断地闹腾。
和清冷的雨夜相比，寝室简直温暖的不像话。
那个面具男……真的会是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个吗？
褪下雨湿后阴冷潮湿的衣服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，顾长逸穿着干燥整洁的衣服躺在床上，他突然感觉，好像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现在了吧……
嗯……
说起来……
他缓缓闭上眼睛。
水凉音和安易玲那两个家伙……会在回寝室的路上好好相处吗……
•
雨一点点停了下来。
看着女孩走向宿舍楼的小巧背影，安易玲撑着伞，一语不发。
只是在昏暗中，女孩的拳头越握越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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